清華大學55歲的保潔阿姨邢國芹完成了一個看似不可能完成的任務。在沒有樂理基礎、看不懂五線譜的情況下,她依靠下班后偷偷自學,彈出了一曲蕩氣回腸的《我的中國心》。她的一夜爆紅再次說明氛圍的重要性。正如她自己所言:受清華藝術教育中心的工作環境感染,愛唱歌,也喜歡聽鋼琴演奏??上攵?,假如她身處于一個渾濁的環境里,周圍人渾渾噩噩地活著,她還會有此清趣上心嗎?很難!
“北大保安哥”的故事,亦能說明這一點。北大保安許文龍英語詞匯量超一萬五,不僅考上了本科,還立志考研。有媒體報道過,到2016年,北大保安考上大學的人數增加到500人,其中大部分是大專,少量本科,還有12名研究生。某種程度上,他們是現實版的“掃地僧”。
氛圍之重要,并不只體現于制造一個個“掃地僧”,而是讓沉浸其間的后生,得到某種有益的啟示,從而改變成長路徑,甚至改變命運。
作家汪曾祺回憶過,其祖父喜歡喝了酒一個人在屋子里大聲背唐詩,汪曾祺的父親則精通金石書畫,還拉得一手好胡琴。汪曾祺認為父親對他的人生影響大。明朝大畫家唐伯虎的父親,雖然是一個生意人,但讀過書,向有“賈業而士行”之稱,對兒子的讀書從仕頗有期望。
這兩家都是當地商戶,但唐伯虎和汪曾祺沒有成為生意人——唐伯虎荒村賣畫顯然不能算入“從商”——其所面對的氛圍和家教,功不可沒。
這些例子讓我想到兒童時期受到的民俗藝術啟蒙。我七歲時,經常在外婆家做客,觀其剪紙,某日悄然尋些紅紙,照葫蘆畫瓢,剪出雙“喜”字來,令小小的山村之家起了一陣波瀾。
我小時候生活的村子,文化氣息不濃。但我那從蘇州退休回鄉的爺爺把線裝“三國”視為生命,我的堂叔愛在煤油燈下讀知識類雜志,我的表叔愛寫作且善刀刻門箋,他們在下意識中為我搭建起了一個藝術熏陶的空間。這個空間,不同于我的農民母親、藥師父親所建立的成長環境。但兩者是并存的、互相“貫穿”的,例如,我的父親母親雖然毫無文藝細胞,但他們會省吃儉用為我適當訂閱書報。
我十歲就“看會了”表叔的刻門箋技藝,十二歲就接過表叔的活,為自家和親友家完成這項事務,還能自己設計出門箋圖樣,并由此愛上了篆刻。十三歲時,我就用堂叔送我的廢品站白紙裝訂出文學筆記本,開始摘抄文學名句。我日后能成為一個帶著文學夢想遠行且半輩子寫字為生的“手藝人”,而不是一個在村莊的一畝三分地自我滿足的人,該感謝的是這個粗陋卻溫馨的文化氛圍。我并不可為此自命不凡,但顯然,這個難能可貴的氛圍讓我發現了更多活著的意義,找到了更適合自己的活法。
很多人為了把孩子培養好,注重請名師、找路徑、聽“寶典”,忙得不亦樂乎。這些方面不能說不重要,但肯定不是主要的。很多時候,孩子自身是有從善意識及識別能力的。與其對其滔滔不絕地規訓,不如讓他們置身于一個富含人文“營養”里,允許他們自我作出“選擇”——大人大可放手,只需在孩子關鍵的關口,給予一些適當的建議即可。
為此,家長還需避免孩子走入“氛圍誤區”?!懊夏溉w”的典故揭示了“壞”氛圍的“壞”影響。人都是有惰性的,也很容易受環境影響。積極向上的環境促人發憤,消極低迷的環境誘人沉淪。我曾用過一個筆名“費十年”,意思是懊惱青年時代,浪費過不少時光。在很長一段時間里,我不怎么讀書寫作了,成天和他人鎖上門打撲克,越打越沉迷,導致書桌布滿灰塵。那時身邊很多人也如此,被紙牌娛樂簡單粗暴的快樂所“控制”。直到我被罵醒。
還應該看到,適合成長的氛圍是不夠的——事實上氛圍可謂“成功”的首要條件——還得有遠大的志向,還得勇于追求。有人身處詩書家庭,卻走上歧途,何故?胸無大志,極易自我滿足、被更多誘惑“劫持”。
有自我要求,內在驅動,志向、意志之堅,至關重要。這位清華保潔阿姨被音樂氛圍感染的結果其實是有多種的,例如,被音樂迷倒,自此愛上聽鋼琴曲——這已經不簡單。但她的夢想是“進階”的,她想成為一個“演奏家”。她需要這份“更大目標”激蕩起的雄心。惟其如此,她才會“自討苦吃”,邊哼著歌,邊去按琴鍵,嘗試把歌曲的調找出來,反復摸索。
沒有向上之志,就沒有努力的方向。一個思想前進了三千里的人,才能用心自己的行動為之發憤。如此,即使是一名保安,一名保潔阿姨,許多人眼中的“底層”,也可以通過后天的奮斗,“鶴立雞群”,卓爾不凡。
周星馳有一句的臺詞:做人如果沒夢想,那跟咸魚有什么分別?“滿足”現有環境、小小的突破,是有害的意識。相反,在平凡的人生境遇中,立志成為一個特別的人、一個更“厲害”的人,滿滿的內在動力,幫助一個人克服困難,為了夢想而奔跑不息。